康熙虽然只是一嘴的事儿,底下内务府和三织造可就忙坏了。

    皇上喜欢那画珐琅瓷器,窑口总得多加几座吧;还得叫江宁、苏州、杭州织造选送南匠数百人入京,充为画珐琅人;再就是南匠们入京路途的费用、在京应给的工食、衣服、房银等,到底该各府、织造处负担,还是内务府造办处养赡呢?

    这些开销用度的事儿涉及皇家,总是格外叫人头疼些。内务府总管大臣噶禄向来谨慎,才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数年,且受信抚养大阿哥。

    他拿不准主意,索性将此处所需的大致预算报给了康熙。

    康熙正窝在乾清宫东暖阁阁楼上,一边揉捏着胤礽,一边看书。原本惬意舒适的心情,在看过噶禄递上来的册子后,变得不太美妙。

    他将翻开的预算账目摊在小炕桌上,叹了口气:“费用也不能全叫各府和三织造官员出。那些个老狐狸还得留着做大用。这事你怎么看?”

    噶禄先前已经想好了法子,回禀道:“奴才觉得可以折中。先由三织造支付一笔安家费,供给在途所用,至于入京之后的工食住行,则由造办处钱粮养赡。如此一来,两处开支都算平衡。”

    康熙觉得这法子不错,便命噶禄尽管去办。

    两人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窝在帝王怀中的胤礽,正目不转睛地阅览着那册账目。等噶禄带着账离开时,胤礽也差不多全记住了。

    小家伙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只不过赫舍里叮嘱他不可外露,便连阿玛也一直瞒着,生怕揪着他日日背诗文。

    康熙垂眸,瞧见胤礽一会儿蹙眉迷惑,一会儿恍然大悟的小表情,忍不住笑着捏他脸颊:“忙着想什么大事儿呢?比朕还忙。”

    胤礽抬头,扬起个略显委屈的笑脸:“阿玛花钱哗啦啦的,流水一样,保成想攒一点给你留着。可是小豆子和嬷嬷的月银不能省,小甜瓜也得好好吃饭,只好……只好从保成的零嘴和玩具里克扣了。”

    康熙没憋住,“吭哧”一声笑了。

    他被小东西惦记着,心头暖暖的,难得温柔地摸摸儿子的小脑瓜:“放心吧,你阿玛的钱除非被人贪光了,花是花不完的。”

    “保成若喜欢什么,阿玛都弄来给你便是。”

    *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纷然而至。

    雪花不大,落下来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是这么持续着下了一整日后,地面和屋顶、树梢便被盖了个严实。

    胤礽窝在烧了地龙的暖阁里头,要了个牛羊肉的铜锅子吃。

    赫舍里吃不得太辣,好在有造办处先前特制的鸳鸯锅,母子俩一个用着番茄汤底,一个吃重麻重辣的红汤底,蘸料里头再散发出浓浓的芝麻酱味,直叫人食欲大开。

    胤礽吃得快,热乎乎的发了一身汗,再喝杯热牛奶,便惬意地趴到南窗炕边看雪景去了。

    刚吃饱饭,汗还没下去,额娘不许他出去玩雪。

    赫舍里今日也用了牛羊肉各半碟,蔬菜倒是吃下不少。这会儿被逢春扶到炕边坐下,笑道:“从他阿玛那儿回来就一脸心事,瞧见雪了,这才像个孩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