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骁脸上焦急,极快地说道:“我求了太皇太后让我来,就来了!让我去救她!我能救下她!”

    言霁川:“哎呦我的世子爷,这会子不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候!”

    崔崭沉声劝道:“肃宁殿下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只是想逼我们暂时不要进犯,他们在等傅堂。你此时上去救人,即便救下来,他们也会为了北齐颜面而射杀肃宁殿下,反而是害了她。”

    宁怀骁颇信崔崭的话,盯着他问道:“当真?”

    崔崭点头:“肃宁殿下有失亦是我等北部守军保护不力,岂可让她出事?”

    言霁川也插话道:“云麾将军何时有过妄言?怀骁稍安勿躁!”

    宁怀骁咬牙忍耐,目光依然凝盯着绑在高墙上的肃宁。

    崔崭低声吩咐下属:“速用游隼传信,令我们的人在王都各处点火,尤其宫城附近要烧得最烈。烧不起来也要做出样子,让他们知道北齐境内四处有我们的人。”

    下属称是,立即去办。崔崭又令士兵将他的素舆抬至登楼车顶,对着高墙朗声道:“北齐与大景因肃宁殿下而和平多年,今日即使北齐重燃战火也不该将有功之臣推至高墙受苦蒙难!北齐臣民看到此情此景也会以此为耻!速速将肃宁殿下解开绑缚迎回王城,方不会激起两国民愤!”

    高墙上没有回答却一箭穿出,直射崔崭面门而来!崔崭却似早已料到一般抬手挥刀挡开箭矢,又毫无停顿地将短刀甩向高墙箭矢来的方向!就听一声闷哼,高墙上明显有人倒地。大景这边发出阵阵喝彩!

    崔崭的声音由刚才的平静劝导转为沉肃威压,说道:“肃宁殿下乃我大景长公主,你们这般对待她就是对大景不敬!限你们一盏茶内将肃宁殿下迎回王城好生休养,否则——”他抬手挥下,十道带着火光的箭矢直冲高墙,扎入墙面或是北齐守将身上,爆出盆大的火光!高墙上顿时一片纷乱,崔崭凝神看着,不动如山。

    高墙上的肃宁向下望去,看着崔崭虽坐在素舆上,却像一人就可抵挡千军万马。她感念崔崭救她,虽也知道这多半是为了大景而不是自己,但此时此刻她难得庆幸自己是大景的长公主,庆幸自己被缚高墙时遇到的大景将军是崔崭,而不是旁人。

    肃宁是从王城中押送出来的。她在北齐这些年虽然受过不少屈辱,但这种押送犯人一般的方式还是第一次。北齐王上对她从不留情,对他们的儿子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父子关系,但平日里这孩子向父王有所求,王上能允的倒也都允了,这令肃宁时不时生出丝丝奢望,想着也许时日久了他能看在儿子的份上对她以妻子的身份真正敬重相待。但此次她在睡梦中被侍卫拎出寝宫,仅着中衣常服就被押送来边境,她有过质问与反抗,却只是被告知“若想皇子安稳便不要无谓抵抗”,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

    长时间的心灰意冷堆积成灾,令她此刻很想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让大景将士踏破北齐城池!可她心里仍然念着自己的儿子,那个虽然眉眼很像北齐王上,却会在她难过时抱着她轻声安慰的稚嫩孩童。

    她舍不下孩儿,也想过对北齐王上俯首听命,将他真正当做自己的夫君、此生的指望,可她的付出并没有期望中的回报,甚至连一点点夫妻间的敬重都没能得到。

    如果不归属于北齐,她还是应该归属于大景,可她又憎恨将自己送来北齐和亲的大景皇帝!虽说享受荣华的天家公主就应为国效力,可大景与北齐开战各有输赢,为何非要低头示弱将她送来和亲?!为何不能热血迎敌以保大景女儿不受欺凌?!

    北齐不是家,大景也不是!

    她不知该恨谁,她不知!

    她望向崔崭,这个她曾想向父皇请旨下嫁的男人。她以为他重伤后不会再来到北部,没想到他坐着素舆也来迎敌!他还是如此豪迈如此沉定,甚至风姿更胜从前!他这般腿残都来到阵前,自己就算是被吊在城楼上又能如何?

    大景真是无人,皇帝真是……

    肃宁心中愤愤而叹,此刻她只想着这次是北齐先撕毁和谈契约,是北齐令自己沦落至此!便下了决心,左脚微抬,将自己的一只鞋掉下了高墙。

    崔崭眉目微动,看着那只鞋坠地,又看向高墙上仍然没有将肃宁迎回的意思,便命人降下素舆至地面,对宁怀骁说道:“你可知肃宁殿下将一只鞋落下是何意?”

    言霁川有些不可置信:“不是意外坠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