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揉了揉眉心,疲倦而冷然的情绪被指节微微减轻,穿入眼睑的光线突然变得明亮。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却发现场景只在片刻就迅速转化,没有任何征兆,甚至都不需要一个入睡后清醒的过程——

    因为洪田方就坐在他的身侧,他们一起坐在后排。

    “祁总,您有在听吗?”洪田方露出一些苦口婆心的表情,看着祁棠似乎略感疑虑。

    祁棠向他瞥去一眼,然后利落地抽出手机,在这个毫无印象的时间节点上确认情况。

    屏幕触光亮起,2020.03.10。

    ——第四次重生在半年之前?

    有关倒逆时间的种种规律猜测直接倾覆,织入窗内的日辉映入瞳孔。他盯着屏幕的停顿似乎太长,长到在某一刹那的安静里,祁棠听得清自己的呼吸。

    “祁总?”

    “……今天是几号?”

    洪田方推了一下眼镜,认真道,“十号。”

    “三月?”

    “是的,怎么了吗?”

    车内空调的温度好像偏低,有那么片刻他完全被无法自控的僵冷攥入掌心。

    长时间以来他过的日子都非常有条不紊,按计划如期发生,但现在,再三地倒逆时空已经让他没办法一直维持冷静。

    为什么是半年?原因是什么?

    “……你刚才在说什么?”祁棠微微侧过脸,洪田方从一边的车窗玻璃上看到了他狭长的眼尾,和眼底幽深冷凉的目光。

    洪田方面对着状态不对的老板,愣了一下才说道,“律师团都建议您把离婚作为长线安排,太着急的话可能会提早引起宴总的注意……而且尽量还是不要离婚,对公司的影响太大,协商形婚会更——”

    话语终止在祁棠的手势里,但他很快就收回了手。

    垂下的指尖微微发抖,如同微末的电弧在难以窥见的地方慌乱颤动。

    记忆在语言的激发下被唤醒,2020年3月10日,宴任酒后意外的一周之后,他已经开始起草离婚的诸多事项。

    安子然腻软的笑颜在他眼前微一闪过,他曾经以为的裂隙初始是这场意外,但在刚才——在回看的节目里,他知道现在只是出轨的中程,这不是一个应该突然感到晦涩的时刻。

    缠身于出轨和离婚的逆流重生,他哪怕试着习惯,但也依然被细碎地拆解出描摹的伤痕。

    祁棠无澜的目光放空地滞缓片刻,然后转向洪田方,情绪在忽视中回归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