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得已之下,还是刘彤把儿子挂在脖子上,推着一辆破旧的小车去卖早点,凭借做姑娘时和母亲学来的手艺,也算勉强养活了这个家。
住在同一小区的,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有时候也和褚翾说起他小时候,家里的光景有多好,他可不信。自他记事起,家里就过得一地鸡毛。
褚翾的记忆里,他爸一直就是个懒汉,整日待在家里吆五喝六,要不就看电视、看《故事会》,要不就纠集一批二流子来家里打牌,闹哄哄的,声音大的震天响,他躲在里屋蒙被子、捂耳朵,还是挡不住那些吵闹声。
褚翾一直觉得,自己自小成绩不好,有多一半的原因在他爸身上——其一是没遗传给他一个聪明的脑子,其二就是那一帮人惹人厌的狐朋狗友。
别看他爸整日在家里闲的,这可真是位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把的主,他每天只管把家里弄得乱糟糟,完事后却径直去卫生间冲个凉,回屋呼呼大睡去了。
客厅里烟灰、毛豆、瓜子皮落一地,偶尔还能从沙发缝里抽出几张别人出老千塞进去的扑克牌,等刘彤在小饭店那边打零工回来,还要伴着褚建华的呼噜声收拾屋子。
但等她今天好好的收拾完,明天一早出去上班,晚上回家后就还是一个脏。
这还算好的,仅仅是打扫一下卫生,有褚翾帮衬着,母子俩一起收拾倒也不算太难。
真正怕的是他爸喝酒,他爸脾气不好,自世纪初下岗那会儿就爱跟别人吹胡子瞪眼,喝多了更是控制不住脾气。
他有时候从外面喝了酒回来、抑或是在自己家中喝得酩酊大醉,就必然要打人。打别人是要赔钱的,打自己老婆当然是最好的。
小时候褚翾还不太懂事,但每当他爸动手的时候,仍旧是下意识地害怕,他不懂他妈为什么不躲,更不懂他爸说的那句“老子还没让你和二广媳妇一样去洗浴中心呢”,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他再长大一点,就更心疼他妈,毕竟他爸只管每天享受、喝酒、打人,就算偶尔惦念一下父子之情,也只当逗小狗似的哄一哄儿子,回回都把褚翾惹哭,然后哈哈大笑,哪像刘彤一样从小把他挂在脖子上带到大?
后来他爸再和他妈动手,褚翾就会扑在他妈妈身上,妄图他爸能看在自己是他亲儿子的份儿上,下手轻一点,但换回来的仍旧是毫不留情的拳脚,与他妈死死搂住他、把他挡在身下的哭喊声。
“你别打儿子啊!这可是你亲儿子!”
“你把他弄开!老子打的就是你!”
可这个男人,凭什么打他妈妈?就凭他当年没骑着自行车把老婆驮去洗浴中心?
他后来学会了一个词,叫“以暴制暴”,他掂量了一下自己勉强抽条长个儿的小身板,决定试一试。
第一次就失败了。
当褚建华再一次挥舞着那只仅会窝里横的拳头,冲着刘彤袭来时,身后的褚翾冲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再挡在妈妈身前,替她承受拳脚,而是直接抄起了一只搪瓷缸,照着他爸的脑袋砸了下去!
他本想用家里吃面的那只大海碗,但又担心把瓷器砸坏了、又要辛苦他妈挤出钱来添置新的,左挑右选,还是选定了这只搪瓷缸,就算是把褚建华脑浆子砸出来,也只是略微变形、掉点漆,以后还能接着用。
但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身高与力量,也小瞧了这个在家里赋闲十年却还一把子力气的父亲。
他爸剃了个圆寸,被这么狠狠地来了一下,脑袋上肉眼可见地起了个大鼓包。他身子晃了晃,转过来对儿子怒目而视:“小畜生!还敢和你老子动手?”
他有这把子力气,这股威风劲儿,怎么不出去上工去?怎么不对着外人发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