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新回到乾垣时,已是十日后。

    一辆尖顶灰蓬马车出现在城门外,正不疾不徐地朝着城门口前行。眼见着就要到了城门前,车夫这才拉了拉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看守城门的侍卫瞧了眼这俩不起眼的马车,只当他们是城中的百姓,于是按例行事,将手中的□□一挥,便拦住了去路,道:“可有通关文牒?”

    车夫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册子,递给他,道:“有,自然是有的。”

    侍卫收了□□,翻开册子,却见这通关文牒上所写的名字,以及上面烫的金印,不由瞠目。立马双手将通关文牒呈给车夫,然后欲下跪行礼。哪想车夫却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臂,笑道:“小兄弟,我们是否可以进去了?”

    侍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点头:“自然,那是自然。”

    车夫将通关文牒重新揣回怀里,翻身上了马车,驾着车慢悠悠地朝城内走去。

    待马车走远了,站在另一侧的一个侍卫才凑过头来,轻声问道:“刚过去的又是哪位大人物?”

    “是林相府里的那位小姐。”

    “林府可有好几位小姐,兄弟你说的是哪位?”

    “自然是,那位四小姐。”

    “哦……是那位四小姐。”虽然未说出名讳,但是二人都心照不宣。那车里的人,正是三年前离开京都的林玉琅。

    从青峰郡到乾垣一路,直到今日入京,方觉如今竟已是初秋时节,枝头树叶半黄不青,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浓浓秋意。林玉琅轻轻撩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过往行人与林立楼阁。

    三年过去了,乾垣似乎没什么变化,那家她常去的酒楼依然宾客如云,陈记粥铺的老板还是喜欢坐在树荫下和别人下棋,就连倚香楼门口招客的姑娘都还是同一个。三年前她回到这里,带着浑身伤痛,如今见故人皆在,心中却觉早已物是人非。也许随着岁月流逝,只有自己迷失在了时间长河里。

    有时候忘了一个人很简单,只需再寻新欢,有时候忘了一个人又很难,世间众人生得万千模样,我却从每个人脸上都能或多或少看到你的影子,可他们都不是你。林玉琅想至此,心中顿觉沉甸,又觉喉间生涩,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春燕心思细腻,看出了她此刻眼中的脆弱,便想着用其他事转移一下林玉琅的注意力。

    “小姐,您可知那定江王来自何处?”春燕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前两日在旅店内,曾有人提起过这位摄政王,于是便随口问了出来。

    林玉琅显然对这个问题兴致不高,但是好歹眼神温和平静了些。她一只胳膊靠着旁边的矮几,缓缓道:“据说之前是东辰王门下幕僚,前两年立下军功,这才封官入朝,后来一路高升,半年前,镇压前太子谋逆有功,便封了摄政王。”这番流传于世的说辞,她却是不信的。一个小小幕僚,两年间便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阅遍史册,也未见过第二人。朝堂间的事,她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只是这次回去,少不得要牵扯其中。

    小桃在一旁听了,道:“这位定江王可真了不起!”

    林玉琅恹恹地“嗯”了一声,伸手将臂上披的轻纱拢了拢,然后缓缓地闭上眼,轻声道:“到了家再喊我。”

    春燕知道她这几日舟车劳顿,也不再打扰,只轻轻地答了一句“好。”

    “咚……咚……”忽而浑厚的钟声传来,回音不绝。

    林玉琅只是闭眼小憩,听到这钟声,她心头猛地一颤,双眉忽而蹙起,立马睁开了眼。

    春燕听到这钟声,亦是脸色一白,甚至结巴得有些说不清话了:“这……这是,丧钟。”